《一九八四》,是英国作家乔治·奥威尔创作的一部政治讽刺小说。它与1932年英国赫胥黎著作的《美丽新世界》,以及俄国尤金·扎米亚金的《我们》并称反乌托邦的三部代表作,通常也被认为是政治小说文学的代表作。
本书描绘了一个极权主义的社会面貌。世界只有三个国家:大洋国、欧亚国、东亚国,战争在永无止境的进行;社会主要有三类人:核心党员、外围党、无产者;政府主要有四个部门:和平部、真理部、友爱部、富裕部。极权主义掌握了现代政治的统治手段,包括政治组织、社会生活、舆论工具、艺术创作、历史编撰甚至个人思想和因私,无不在一个有形和无形的“老大哥”的全貌严密控制之下。主人公温斯顿是外围党员,在真理部记录司做着篡改历史的文字工作,却有着”打倒老大哥“的思想。他和另一个外围党员裘利亚产生爱情,并决定加入兄弟会——地下反党组织。最后却被伪装成兄弟会的核心党员奥勃良监禁在友爱部的监狱里,在百般折磨下温斯顿丧失了理性、情感、人性,因而被释放,最终被枪毙时,他意识到发自内心的对老大哥的热爱。
二十世纪,是政治恐怖的世纪,人类社会的一战、二战都发生于此。本书开始创作于1945年,大部分写于1948年,出版于1949年,也就是二战之后。本该结合历史来写这篇读书笔记,无奈自己对二十世纪的政治历史非常不熟悉。只好写写读完这本书以后,自己对一些概念的认识。
权力
在友爱部的狱中,奥勃良问温斯顿,“党为什么要当权?我们的动机是什么”
奥勃良的答复是“党当权完全是为了它自己,我们只对权力纯粹的权力有兴趣。权力不是手段而是目的。所谓的权力,是控制人的权力。”
接着,奥勃良又问:”温斯顿,一个人是怎么对另外一个人发挥权力的?“,
温斯顿想了一想说:“通过使另外一个人受苦。”
奥勃良说:“说得不错。通过使另外一个人受苦。光是服从还不够。他不受苦,你怎么知道他在服从你的意志,不是他自己的意志?权力就在于给人带来痛苦和耻辱。权力就在于把人类思想撕得粉碎,然后按你自己所选择的样子把它再粘合起来…但是,温斯顿,请你不要忘了,对于权力的沉醉,却永远存在,而且不断地增长,不断地越来越细腻。每时每刻,永远有胜利的欢悦,践踏束手待毙的敌人的快感。如果你要设想一幅未来的图景,就想象一只脚踩在一张人脸上好了——永远如此。 ”
我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权力具有如此强大的吸引力和力量,去维持一个极权主义的统治?这种一只脚踩在一张脸上的快感,是不是人性的扭曲?不过对于权力的表现方式,却有了会心一笑的理解——觉得小时候父母、老师通过体罚来教育孩子,无非也是通过施加痛苦和耻辱来实现的。
性、爱情、亲情
书中指出党在性方面搞禁欲主义的内在原因,这只是因为性本能创造了它自己的天地,非党能控制,因此必须尽可能加以摧毁。何况对性生活剥夺造成的歇斯底里,可能转化为对战争对狂热和领袖的崇拜。为此,党要消灭掉性的快感,把性的本能消除掉,让性的唯一目的就是生殖。于此同时,还要割断子女与父母的关系,有计划地破坏家庭关系,教子女反对父母、侦查他们的言行,告密他们偏离正统的思想。因为,所有原来美好的情感——友情、爱情、亲情对党的统治都是危险的,党需要的仅仅是对党的忠诚,对老大哥的爱。这也是为什么用这个打动家庭情感的称呼来称呼老大哥。
如今,性观念越来越开放。然而还是有些人认为性是肮脏的,是不适合公开谈论的,包括我们的教育也在有意的回避性的问题。不知道是不是这种“性的本能与冲动是危险的,而禁欲有利于统治”的思想残余。
仇恨
去掉了人间美好的情感,仇恨是维持极权主义稳定的中坚力量。书中描述了 “两分钟仇恨”活动,党树立了一个仇恨对象:果尔德施坦因,人们被仇恨情绪激发的的狂热状态,”一种夹杂着恐惧和报复情绪的快感,一种要杀人、虐待、用大铁锤痛打别人脸孔的欲望,似乎像一股电流一般穿过了这一群人,甚至使你违反本意而变成一个恶声叫喊的疯子。然而,你所感到的那种狂热情绪,是一种抽象的、无目的的情感,好像喷灯的火焰一般,可以从一个对象转到另一个对象“。
正如,果尔德施坦因所著《寡头政治集体主义的理论与实践》(书中虚构的书)指出”对于党员,不要求他有私人的情感,也不允许他有热情的减退。他对简单乏味的生活所产生的不满,被有意识地引导到向外发泄出来,消失在两分钟仇恨这样的花样上“。
仇恨的力量是如此可怕,当这种狂热的情绪被引导、被利用将会无比危险。而这种建立在仇恨基础上的极权社会,将如何才能瓦解?
爱国、仇恨教育
9月份的时候,我曾去安徽博物馆(老馆)参观,一楼的”好人馆“一角是爱国教育专区。黑板贴着许多小学一二年级小朋友的手抄报,歪歪扭扭的字写着”真爱和平、缅怀先烈“、“我是抗战小英雄”、“不忘国耻“等,令我印象深刻。想起我小学的时候也接受爱国教育,也曾经积极加入少先队,但我们的爱国教育往往都是空洞的,直到现在,我依然不知道什么是国、什么是爱国、为什么要爱国。我想这些办手抄报的小朋友,大概也没有什么概念吧?如果你对历史缺乏了解,没有一定的人生经历和思考,怎么会有真正的爱国情感?只不过是人云亦云,浮于表面,一腔热情没地发泄罢了。
在极权主义下的社会,不仅从小培养爱国、爱党,还有青年反性联盟、少年侦察队,培养他们对敌人的仇恨、对性的抵制,以及培养他们监督父母言行、及时告密的能力。比如温斯顿的邻居派逊斯,就是因为说了”打倒老大哥的梦话”被小女儿告密,被抓到了友爱部的监狱里。
对青少年的教育是需要谨慎的,尤其是当他们心智没有成熟,却对一切充满热情的时候。爱国教育要适度,仇恨和告密教育则完全是有害的。否则,青少年就可能成长为文革时的红卫兵,被一腔热血感染的失去理智,看不清自己做了什么,害了青少年,也害了社会。
新话,语言是思维的载体
新话,是大洋国的正式语言,其设计是为了满足英格兰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需要。正如新话专家赛麦指出:“新话的全部目的是缩小思想的范围。 最后要是大家在实际上不可能犯任何思想罪,因为将来在新话里没有词汇可以表达。词汇逐年减少,意识的范围也越来越小。语言完善之时,即革命完成之日。” 好可怕的想法,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语言在社会中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。想起来似乎是这样,思考的时候是用语言的,如果没有了那些“反动”的词汇,这种思想真的就无从产生、无从表达、无从传播了吗?
有老师感叹:“现在越来越多的学生连话都说不清楚,更不用说写文章了。岂不知‘语言是思维的载体’,话说不清,实际上反映的是心智状态的清晰度和轻重感的缺失。事实上,根据康德,所谓的天才,则更是要为那些(常人因缺乏语词而无法交流的)由理念引发的主观心智状态找到一种可以普遍交流的表达。”可见语言的重要性!
“希望在无产者身上”与去智化教育
书中多次提到“如果有希望的话,希望一定在无产者身上”,温斯顿认为“因为只有在那里,在这些不受重视的蜂拥成堆的群众中间,在大洋国这85%的人口中间,摧毁党的力量才能发动起来。”而实际上在极权主义社会,由于不受重视、无产者他们没有受电幕的监督、不需要学习新话、他们过着自己的生活,繁衍生息,与党员的生活形成巨大的反差。书中提到“无产者不宜有强烈的政治见解,对他们的全部要求是最单纯的爱国心,凡是需要他们同意加班加点或者降低定量的时候可以加以利用。即使他们有时候也感到不满,但他们的不满不会有什么结果。因为他们没有一般抽象思想,他们只能小处着眼,对具体的事情感到不满。大处的弊端,他们往往放过去而没有注意到。”
这里总结的非常精准到位,我的父母家人他们的确是不关心社会上发生了什么,只在乎工作、家人以及自己的虚荣。他们是很安全的,他们过着自己的小日子,不会给统治者造成一点儿威胁,就像书中描写的无产者那样。突然开始反思我们从小培养的爱国心是不是有被利用的成分。
无产者之所以不具备危险性,是因为“他们不到觉悟的时候,就永远不会造反;他们不造反,就不会觉悟”,归根结底是教育的问题——”只有在工业技术的发展使得你必须给他们以较高的教育的时候,他们才具有危险性“。于是觉得,实行去智化教育的原因是为了巩固政权。
当温斯顿在读《寡头政治集体主义的理论与实践》时,裘利亚睡着了,温斯顿认为“可以说,在没有理解能力的人身上,党把它的世界观灌输给他们是最为成功。最明显不过的违反现实的东西,都可以使他们相信,因为他们从来不理解,对他们的要求是何等荒唐,因为他们对社会大事不发生兴趣,从来不去注意发生了什么事情。正是由于缺乏理解,他们没有发疯。”仿佛在说我自己,或者我们这代人。
篡改历史,与捍卫记忆
《一九八四》中党的一句口号——”谁控制过去就控制未来,谁控制现在就控制过去“。真理部的工作,就是不停的修改历史,修改过去出版物中与未来不符合的地方。他们否定科学,认为”意识即一切“。过去,存在于记忆和记录当中。出版物上的记录修改了,人的记忆也可以修改,并称之为”双重思想“或”现实控制“。
历史真的可以篡改吗?当然不可以。但历史有被篡改的风险吗?的确有。随着年代的推移,那些见证历史的老一代逐渐消失,活下来的也可能吓怕,选择投降与保持沉默。那么如果这时有人有意扭曲历史、忽视历史,就很可能达到目标。捍卫历史,需要大家的努力,年轻人应该主动了解过去,老一代则应该把历史传递下去。
思想控制,从思想到情感都屈服
刚看完《一九八四》的时候有个疑问,首先我很惊讶奥勃良不是兄弟会成员,反正作为核心党员在监狱中百般折磨温斯顿。既然奥勃良早就知道温斯顿和裘利亚是思想犯,早就监视到他们幽会的行为,为什么要假装成兄弟会成员、并给温斯顿一本果尔德施坦因所著《寡头政治集体主义的理论与实践》?询问后得到的解答是,因为奥勃良一开始不清楚温斯顿的背景,不知道他们背后是否有人指使,所以需要摸清底细。至于逮捕了温斯顿和裘利亚以后,为什么不立即杀死,而是百般折磨,当他们从肉体上、精神上折服后,放了他们,最后不期枪毙。这是因为极权主义不制造殉难的烈士,他们在公审受害人之前,有意打垮他们的人格尊严。
烈士在社会上会有正面的力量,会被后人敬仰,会有更多怀同样理想的人继续他们的斗争。而这些从人格上被打垮的”思想犯“,没有人会记得他。当温斯顿同内到外屈服于党,热爱党热爱老大哥的时候,他会自觉的训练”犯罪停止“,已经从精神坍塌,甚至达到人性的扭曲。想起来,有次高中语文命题作文要求我们围绕”底线“作文。当时我毫无概念,还信誓旦旦的写我觉得不需要强调底线这个概念,很多人的底线都是说说而已。这次才明白,道德的底线是真实存在的,尤其在极端主义的折磨下,人的道德底线可能无限降低。
最后,译者在序中所说: ”《一九八四》这部表现二十世纪政治恐怖的极权主义的作品,是不会随着极权主义的兴衰而湮没于人类历史中的。” 而对我而言,《一九八四》将成为我观察世界的一个视角。